頻繁中的平凡

黒子のバスケ──青黃 2014.09.22

有點忙到腦子燒壞了，天啊我打了什麼 ☁
這是青黃嗎、等等，他們會打籃球嗎、不、黃瀨根本不是人(?)
就先不破哏了，就平心靜氣當作一篇暑期海濱日記來讀就好了；；

改天出個動物合輯

-

 

『這片大海上，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陽光直射海面閃出粼粼波光，刺得眼睛幾乎睜不開來，炙熱的沙灘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影，只有悶滯的海風帶來一丁點堪稱涼爽的海水味道。

青峰瞇起眼睛，感受灑在泳褲外裸露皮膚上的燦爛金色，相當溫暖而熟悉，他早已習慣這種旁人不喜歡的灼熱氣氛。

他動了動腿，時隔多年再來到這片海域，還是跟小時記得的那樣一般荒蕪，臨近陸地的那塊漫生雜草，連個生物的影子也看不到。

――但這只是不懂海洋的人膚淺的看法。

跳起來一躍而下，踩到柔軟的沙掩住腳背的細微觸感，青峰不斷地往前奔跑。

聽到了，海洋的聲音，有規律地一下下，拍打著沿岸進又湧退的強大力量，彷彿君臨天下的自然威勢，卻又從那稍稍退縮的浪下顯露一整條平整的沙岸，一個一個洞冒出小小的身影。

「找到你了。」

順手一挖，就撈著一只不斷動著螯腳的小蟹，掙扎想掙脫青峰的手，逗得人呵呵大笑。

只要仔細看就能發現，在灰色的石頭縫中黏著個軟乎乎的東西，白土的沙灘上躺著一只摸起來堅硬的海星兒，還有在手上的這傢伙，在整片沙子下擁有整群的伙伴。

這就是海洋，久違的海洋，聽膩了都市小孩那套防曬油理論，好求歹求才求到暑期的假期，回到他回憶而懷念的國度。

眼看下一波浪又要打了過來，青峰趕緊蹲下身，將那孩子放走，認得那腹部的紋路，應該還是只母的。

「趕快回去窩裡面吧，不然又被我抓起來了。」

像是聽得懂青峰的話似的，小螃蟹咕溜溜找了一個不明顯的洞，狡兔般就沉進了沙裡頭。

轉眼間，波浪又打上了腳背，濕濕的、涼涼的，退去後又有點被陽光曬得刺痛的感覺。

青峰深吸一口氣，張開手臂，享受得來不易這自然與共的舒爽。

突然，從波浪夾雜的中間，他聽見了不同以往的聲音。

『啪答、啪答。』

青峰轉頭，他曾在這片海域待上了童年時光的十來年，他不會不知道這裡有些什麼東西，但這聲音確實特殊。

『啪答、啪答。』

「喂，誰在那裡。」青峰隨處往一個方向喊。

當然知道這是無用的，若發出聲音的是一個海洋生物，怎麼可能聽得懂人話。

但奇蹟般的，那個聲音消失了。

不禁將感官集中到聽覺，青峰微蹲著身子，四處探看。這片是私人海域，沒有其他人居住，除非是他人擅自闖入而未被告知，青峰提高了警覺心。

聽那聲音，似乎是槳拍動的聲音，若是要藏起一整條船在視野的死角，環視四周，只有那塊彎角的大岩石能夠遮住。

青峰故意撿了幾塊貝殼攢在手心，邊往大石走去，邊叫嚷著。

「奇怪，是我聽錯了嗎？」他將貝殼一顆顆朝岸邊丟去，聲東擊西，「是海浪的聲音吧。」

雖然相當小聲，但青峰聽見了，細微的，又是那『啪答』一聲。這下更確認自己的猜測。

一定有些什麼在那塊石頭後面，不是小船的話，定是個體積不小的生物。

想到這裡眼睛亮了起來，青峰對學業不上心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只有生物課上的介紹能有點興趣。若要質疑他對大海的認識無非是低估了他，這片大海上沒有他不知道的東西。

即使現在即將要突破他的想像。

剛想著回去得記在那本筆跡潦草的筆記本上，好記錄這是個什麼東西，青峰兩手並用攀到石頭上，就想從旁邊往中間偷看。

『撲通。』一聲，內心嚷著糟糕，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大，把生物給嚇跑了，青峰用最快的速度站在岩石頂，往下一看，只有透白的清澈海面，不是閃著太陽的光，就是隱約海草與潮間帶的石底，什麼也沒有。

左看，右看，就是沒瞧見一絲絲像是生物的東西。不，還是有幾只海邊特有的節肢動物在腳邊爬啊爬的。

青峰一屁股坐下，吹著風把短短的頭髮弄得更不成樣子，東歪西翹的，反正現在也沒有人來議論自己的長相，這樣省得開心。

「唉。」青峰好是沮喪，垂下頭錯失一次探究新事物的機會。

以為能夠給自己來點刺激的，一切又回到原點。

『啪答。』

猛地抬頭，似乎又聽見了那細微的聲音，青峰揚起希望，往海面看卻是沒有動靜，已經查看過了，既沒有在平面、也沒有在海底，那還會在什麼地方。

既然聽得到似於啪答的聲響，那絕不會在海面下；而那聲音又帶著水聲，所以絕不會離岸。

『難道是......。』

手指抓牢石頭邊緣，青峰想盡辦法把身子最大限度探出去，朝內長期沖刷侵蝕的岩石凹槽看去。

一雙琥珀的淺色眼睛轉著，睫毛亮晃晃的眨啊眨，細緻的肌膚近距離看著一點瑕疵也沒有，白瓷似的感覺滑滑的。

這不是重點，這是個人。

還是個探出頭來跟自己只有一隻手掌距離的人。

「嗚啊。」「咿呀。」

同時間退開來，青峰甚至額頭叩到了石頭角，又痛又昏，眼神恍惚卻沒漏看那頭有個人躲進了陰影處。

原來大石向海的那頭有個小小平台，那人就是半浮在水面趴在上頭，難怪怎麼找也找不到。

按著頭，搖了搖腦袋，青峰對著蜷縮在角落的人問。

「喂，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怎麼進來的。」

面對來路不明的入侵者，毫不留情下了個馬威。但那個人不怎麼害怕，反倒是睜著眼睛、歪著頭，癟著嘴有點不服氣的樣子。

「你才是，你是從哪裡過來的，還以為這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呢......。」

清脆的聲線嘟囔著，臉沉在陰暗中看不出表情，青峰不知怎地又聽到啪答啪答的聲音，卻猜不透那是什麼發出來的，他皺著眉頭不是很高興。

「我小時候就在這裡很久了，之後才離開一陣子，誰說這裡只有你知道的。」不禁得意洋洋補了一句，「這片海洋中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真的嗎？」出乎意料之外，那人沒有被激怒，反倒是認真興奮的感覺，「那我倒要問問你，這附近有沒有漂亮的貝殼呢，我想找一些做裝飾。」

「說什麼呢，這邊的東西你說帶走就能帶走啊......。」倒栽蔥的方式往下瞧久了，青峰覺得有些腦充血。「算了算了，你先上來吧，我這就帶你去找貝殼。」

「真的嗎？謝謝你。」看著青峰對自己伸出一隻手來，那人相當疑惑，「你要做什麼呢？」

「把你拉上來啊，不上來要怎麼去岸上撿貝殼，泡在水裡不嫌冷啊。」

「咦？」彷彿青峰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人咯咯笑著，盯著青峰黑黝黝的手點了點頭，笑得更勤了，「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啊，是說你再不泡水的話真的會被曬死的，還是趕快下來才對吧。」

一股氣打不上來，但沒有生氣，他是真心跟這新碰頭的人溝通不良，青峰站起來，拍拍跪著的膝蓋。

「不上來就算了，你愛用游的就游的吧，我們在旁邊那邊集合。」

青峰卻沒聽到回應，覺得有些無奈，又跪了下來攀著邊緣朝下找人去。

「喂，你到底在搞什麼啊。」

這次青峰倒是看清了，曝露在另一面的陽光下，有著比海面更燦爛的金色充滿整個視界，落在耳朵旁邊再長一點的短髮、白皙的上身，反射著光線更是刺眼，但真正讓人睜不開眼睛的是......。

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給弄上平台，抓著旁邊的石子不知道能不能上去，咬著嘴唇想著不妨試試。

「不是說要幫我的嗎？你到底是怎麼上去的啊。」那人瞥眼有些不服氣，努力伸著的手也白晃晃的，青峰看到他連睫毛似乎都是金色的。

『啪答、啪答。』

他看到了聲音的來源，正拍著石面隨意打著。

──一條尾巴，有著跟遠洋大海一樣的碧藍色尾巴，鱗片映著整條微微發光。

「你好歹也拉我一下嘛，不是要找貝殼嗎？」

鬼使神差的，青峰握住那只在自己眼前晃的手，有著海水的冷，不過軟膩膩的。

「這裡也太熱了吧，真虧你待在這裡這麼久，你到底是怎麼憑著一個人的力量爬上來的啊。」

有著金色頭髮的人喘著氣，好些容易回過神來，才發現來人的視線高了一大截，在自己眼前的是兩條直直的東西。

「啊──。」

不顧形象地尖叫出來，青峰緊張地往後方看去，沒怎麼想就向前摀住對方的嘴巴。

「你別太大聲啊，如果把人叫來了怎麼辦。」

「不是、不是、你......。」指著青峰微蹲的膝蓋。

「你怎麼會有腳。」

手掌底嘴唇囁嚅的移動，溫度隨著水被蒸發而漸漸提升，恢復到人該有的體溫。

這無疑是個人，又不是個人。

這是條人魚。

青峰從心底湧起了前所未有的興奮，他盯著那條還不安甩動的尾鰭。

「哈？」他咧開嘴笑著，「我還要問你，怎麼會有條尾巴呢。」

-

坐在另邊的石子上頭，垂下的腳讓水淹到腳踝處，青峰饒有興致地打著水，看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有個猛拿海水沖洗的傢伙。

「糟糕，會死掉的啦，怎麼辦怎麼辦，到底哪邊有碰到，這邊？還是這邊？」

碎碎唸著聽不懂的話，那生著條大尾巴的東西，不斷東搓搓、西弄弄。

「幹麼，碰到本大爺就有這麼髒嗎？」挑起眉毛，從剛才就折騰好一段時間了，那副碰到邪魔的樣子，讓青峰有點不是滋味。

「還不是你。」猛一回頭，漂亮的淺色眼睛怒瞪，真是好一個倔強脾氣，「你有腿也不早說，如果我死掉了怎麼辦嘛。」

話鋒居然扯到自己頭上來，青峰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那你不也是生了條......呃、尾巴，早說嘛我也不會非要拉你上岸了。」

「你你你剛才那嫌惡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尾巴就尾巴，我的尾巴可是幾海浬裡面最漂亮的呢。」抬起下巴，很是驕傲，邊拍打著那超惹眼的大藍尾巴。「怎麼樣，很漂亮吧。」

看著游近身來，把尾巴浮在水面上給自己看的聒噪人兒，若一時間還能算自己看花了眼，這下怎麼賴也賴不掉了。

那混著清澈海水下的是條貨真價實的尾巴，每個鱗片有大有小，最小的大概只有自己腳姆趾指甲這麼大而已，密密麻麻嵌著，顏色還有些漸層，由藍透著點亮亮的東西，算是漂亮。

「喂，你還撿不撿貝殼啊。」青峰忍不住一手就往那飄來飄去的尾巴上打，實感、沒想像中刺手，鱗片有點滑滑涼涼的。

「你別亂碰啊，鱗片碰掉了怎麼辦。」氣惱地把尾巴伸下，又是那個氣悶悶的幼稚表情，「貝殼當然去撿啊，看在你把我嚇成這樣的份上......不對，你剛才又碰了我對不對。」

驚叫一聲，又是驚慌失措，拍打著卻怎麼也無法扭過腰來捉住自己的尾巴，口裡喊著「如果壞掉了怎麼辦，尾巴壞掉了就游不了了，嗚啊啊──。」

「這麼緊張做什麼，這不是好好的嗎？」青峰叫對方別動，讓水面平穩下來彎著尾巴就能看到情況了，「這麼珍貴的尾巴啊，碰一下就會壞掉嗎？」

「因為姊姊們說，被人類碰到了就會爛掉嘛......。」垂著頭沮喪，不知道是不是青峰的錯覺，連尾巴的顏色看起來都黯淡許多。

「我都碰了你這麼多下，你身體有不舒服嗎？」青峰抹過臉，適才被拍濺著水整張臉，似乎有幾滴流進眼睛裡了，「如果沒有不舒服不就好了，代表這只是個天方夜譚。」

「天方夜譚？那什麼？」

金色的頭髮順著歪頭從耳背落在臉頰，傻傻地繞著無盡的輪迴雞同鴨講。

「好了好了，你還找不找貝殼，你再玩下去太陽都要沉了。」

青峰拍拍那人搭在岸邊的手背，這次，他並沒有閃躲。

「然後你也告訴一下我的名字吧。」

-

『我叫做黃瀨，後面的名是涼太，是帥氣男子漢的名字喔。』

放棄了把黃瀨拉上岸的想法，那條尾巴漂亮是漂亮，卻不中用，除非黃瀨想在沙灘上滾著動，不然一卡在上頭連爬行都很困難。

瞄著哼著小曲，只留一顆腦袋露在水面上的傢伙，兩人隔著約五步寬的距離，海水才有足夠的深度讓黃瀨動動尾巴往前游。

「小青峰，到了嗎？」大大的眼睛直視自己，搞得渾身不舒服。

「那什麼詭異稱呼啊。」悶吭著抱怨了一聲，卻也沒有直接生氣，不知怎地，青峰就是沒辦法對眼前這童話中才會出現的生物發脾氣。

突然一瞧原本以為是個女孩子，但臉蛋以下，肩線跟平坦的胸腹赤裸裸顯示是個男孩子的事實。連本人的名字都取得這麼男孩子氣，青峰暗嘆自己差點就鬧出笑話來了。

小時候在這附近待了快要十二年，直到升上國中二年級才輾轉到了都市，離海邊有幾個小時路程烏煙瘴氣的市中心。

但怎麼也沒有想過，這邊會有傳說中的人魚，還是能夠說話、特別聒噪的那種。雖然沒有想像中一頭長髮，或是貝殼遮住胸前兩點做的比基尼，憑著那條天衣無縫黏在腰際以下的尾巴，就足夠證明黃瀨的身分。

『說好看，確實是好看啦......。』

彷彿是常年在海底養成的白嫩肌膚，跟自己比起來可真是差了好大截顏色；裸露的後背線條結實，說瘦不瘦，但絕對不是豐腴的那種；最讓人看不透的是黃瀨那雙淺色的眼珠子，映著海帶著點藍色，又蓋不住底層的琥珀金色，差點就把人吸進去的感覺。

──該不會，人魚是吃肉的吧。

打了個顫，只穿著一條簡單泳褲的青峰踏著發燙的沙灘，卻覺得有點冷。他忍不住想到某些海盜探險電影中，這種迷人的人魚都是在太陽下山後，伺機變回尖牙細耳容貌的厲鬼。

「到了嗎到了嗎。」黃瀨故意把尾巴拍向水面，有幾滴噴到了青峰的小腿肚上，表示他的不耐。

『哈哈.....吃人，應該也不是這傢伙吧。』

「快了快了，就在那邊沙灘的角角，因為海岸線轉了個彎，很多貝殼都會積在那邊，應該可以揀到你喜歡的......喂、等等。」

聽著人歡呼了一聲，就往青峰手指的方向使勁游去，青峰也不甘示弱，規律運動的習慣可不是蓋的，兩條腿總勝過一條尾巴，他拔腿就用自豪的速度往前奔跑。

不過只是條人魚，還這麼傻不隆咚。

 

「太棒了，真的耶，小青峰你真厲害。」

但是他錯了。

手舉著晶亮的貝殼喜不自勝，黃瀨揚起了笑容對來人揮揮，「小青峰你看你看，這是粉紅色的。」

「哈、哈......為、為什麼你可以游、游這麼快啊。」

「哈？」皺著眉頭，黃瀨用無庸置疑的語氣說道，「這裡是海邊耶，當然用游的比較快啊。」

壓著膝蓋順過氣來，青峰小看了在海裡游的生物，不，應該說人各有所長，那條尾巴不正因此而生的嗎。

『但那驚人的速度是怎麼回事啊，根本一眨眼就沒看到人了。』

勉強說服自己，青峰平心站在一旁看著黃瀨往角落積著的貝殼堆挑挑揀揀，一下拿起大的、一下拿起小的，很是純粹逗趣的樣子，他這才意識到，他帶著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傢伙在海邊玩兒。

身為獨生子的他，除了一個住在附近的青梅竹馬，很少有說上要好的玩伴。學校也好、親戚間也好，青峰總是孤零零一個人，只好找著小動物玩去，也幸好沒人阻止他玩這些。

因為動物不會說話，他樂得輕鬆。青峰不喜歡聽假話，所以不如找個不會說話的。

那不知道一個既會說話，但又不算是人類的傢伙，會是哪一種類型呢。

「一個、兩個、三個......咦，粉紅色的還真少呢，這邊沒有了。」黃瀨朝著呆愣在岸邊看著自己的青峰大喊，「喂──小青峰，幫我去岸上面些找還有沒有粉紅色的貝殼好不好。」

青峰想要知道，這看起來表面上看起來單純，內心揣的是什麼樣的心思。

「憑什麼，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嗎？」擺出不以為然的表情，青峰攤開手掌在黃瀨眼睛前晃，「是我帶你找到這裡的，還要我幫你找？」

「咦？好處？」黃瀨歪著頭，「為什麼要有好處？」

「就是說，算上剛才拉你上岸、帶你來找貝殼、幫你看尾巴有沒有事，我就已經幫你三次了。」比出個『3』的手勢，青峰振振有詞，「但你一次也沒有幫我，這樣不是不公平嗎？」

「喔......你們人類真奇怪啊，算得這麼仔細，感覺怪奇怪的。」黃瀨嘟起嘴巴，手抓著岸邊就要上來，「好吧，那我只好自己撈了，不知道上不上得去呢.....嗚咿。」

坐在旁邊，眼睜睜看著黃瀨攀著又滑、滑下又攀，只怪那條尾巴完全使不上力氣，也沒有任何著力點可供上岸，黃瀨屢試不爽，但讓青峰更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因為自己帶刺的話生氣。

「小青峰──不然你教教我嘛，我上不去。」黃瀨看到青峰的表情又掩住嘴巴，「糟糕，我忘了不能再請小青峰幫忙了，好吧，我自己再試一遍。」

「呼哈......。」打了個大哈欠，青峰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你再這樣下去天都要黑了，既然你也找到貝殼，我就不理你啦。」

「咦──好過分，小青峰就不再陪我一下嘛──最近很無聊的。」嘟嘟囔囔的，黃瀨活像是一只長著耳朵討撒嬌的金毛獵犬，話頭卻一轉，又笑嘻嘻的，「但是也沒辦法嘛，如果小青峰有事情的話，你先去忙好了。」

「那我先走啦，再見。」

朝著後頭揮了手，頭也不回，青峰故意忽略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往另一邊走去。

「小青峰之後還會再來嗎？」

「再說再說。」

等人走了好一段時間，低頭在水面吐了好幾個泡泡，黃瀨覺得有點沮喪。

這片沙岸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基地，瞞著姊姊跟幾個小伙伴們，獨自一人找到的說話場所。今天看到青峰時有些驚訝，更帶著點高興，想著居然有喜歡在石頭上曬太陽的人魚，卻怎麼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個人類。

傳說中的人類。可怕、兇殘、毫無愛心，總是捕食海裡面的大魚大蝦，過量抓著非讓牠們不能繁衍下去為止，姊姊們從小就跟自己說著類似的故事，他聽著聽著，不免得更好奇了。

說是他們有兩只尾巴、沒有鱗片，那東西被稱作為『腳』，可以慢速直立地在陸地上走，卻遠遠不及尾巴在海裡漫游的方便。

黃瀨怎麼也想不透，人類這麼壞心眼、游得又那麼慢，怎麼能繼續生存下去。但每當他在海底遠遠看著排放汙水吵雜的大貨輪經過的時候，又讚嘆著人類世界創造出一種跟海裡不一樣的可能性。

今天只是探頭想沙灘上有著不一樣的聲音，就陰錯陽差遇上了個人類，還被碰到了手跟尾巴，暗自在心中跟姊姊們道了歉，但那種好奇摻雜著興奮的感覺卻完全止不住。

『啪答、啪答。』

尾巴輕拍著石側，黃瀨不禁笑了。

「小青峰。」

那個人類叫做這個名字，他問了他這是什麼意思，青峰嚷嚷說很高的山就叫做『峰』。他沒看過山，但如果真的有機會的話，他想要看上一次。

「好了，還差幾個粉紅色的貝殼呢，再試一次。」

真正遇上了青峰後，黃瀨覺得，其實人類也沒有想像中這麼糟。

-

太陽西沉，在大海某一邊綻出燦爛光彩，但其實在海中根本分不清哪邊是東、哪邊是西，就他們自己來說，只有分海裡頭的這邊與那邊。

黃瀨覺得今天特別來勁，但努力與先天上的不足不成正比，抵銷之後還是負的有餘，試了十來遍後連樂觀的黃瀨也覺得氣餒，手肘都蹭得有些疼了卻連一次也沒能爬上去過。

「嗚啊，太陽都要下山了。」

臉朝下悶在水裡面，更能感受到氣溫驟降的變化。風由海風漸轉為冰冷的陸風，迎面吹得黃瀨灰頭土臉。

攢著握在手裡的三個粉色貝殼，覺得有些淒涼，明明看著幾步之外還有粉色的貝殼，卻怎麼構手也搆不到。

知道是該回去的時間了，黃瀨卻是不甘心，誰知道晚上海潮一漲，貝殼都被沖走了，明天還找不找得到呢。

『喀答。』

敏銳的聽覺先行聽到聲響，抬起頭來，是一個熟悉的人影，蹲下身來，面無表情看著自己。

「你怎麼還在這裡啊。」青峰從灑在海面上的月光，看著黃瀨很是狼狽，連笑容都不見了。

「我想要爬上去，上不去嘛......。」低頭抱怨了聲，但隨即又著急地擺擺手，「我不是怪罪小青峰的意思喔，是我自己不中用，怎麼也上不去。」

「你傻啊，手裡還握著東西，那條尾巴又滑溜溜的，怎麼上得來，原來人魚的腦袋都不太靈光啊。」

「可是我......。」想要反駁卻住了嘴，黃瀨悶著，「只有三個，怎麼也不夠啊。」

「喏，張開手來。」

清脆的聲響彼此碰撞著，最終落在黃瀨僅有三個貝殼的手上，是其他的、一堆堆的、五顏六色的貝殼。

「只有粉紅色的也太無趣了吧，我找了其他顏色的不知道能不能用。」青峰在黃瀨的手上翻找，撿起了其中一個，「還有這個，閃亮亮的，覺得挺漂亮的也撿在一起。」

突然覺得不太好意思，青峰搔了搔鼻頭，夜裡比較冷，他披了件外套，看黃瀨裸著上身，不知道人魚也會不會覺得寒冷。

「喂，黃瀨，別不出聲啊，你喜歡嗎？」

肩頸猛地被拉了過去，青峰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才沒掉進水裡面，黃瀨正狠狠環住自己的背，靠在臉旁邊滿是一股柔軟的海水味道。

「謝謝你，小青峰。」手拍了青峰背部兩下，黃瀨才拉開點距離，滿臉笑意，「我好喜歡，謝謝你。」

實在有點重量，找到了支撐讓黃瀨坐在邊緣，青峰覺得臉熱了起來，雖然故意不拉黃瀨上岸確實是逗著他玩，但終歸不過是順手撿了幾個小貝殼，這人居然開心成這副德性。

喜歡、他喜歡，聽在耳朵也覺得麻麻的。

「不過算上這個的話，小青峰就幫我四次了，糟糕......我好像沒什麼能夠幫到小青峰的，嗯......小青峰喜歡什麼呢？小海螺？小海草？還是......。」

又開始叨叨絮絮起來，比手畫腳相當活潑，青峰按住了黃瀨的手，覺得心上暖暖的。

他確實喜歡著這片海，以及曾經陪伴他度過童年的每一個小小生物。

但要說，他真正缺乏的、需要的、喜歡的......。

話沒想清楚就從嘴裡迸了出來。

「黃瀨，你跟我做朋友吧。」青峰看著那雙因為月光更顯得明亮的眼睛，「如果是朋友的話，就沒有分誰幫助誰幾次了。」

「真的嗎？」黃瀨差點沒跳起來，他握住青峰的手。

「這有什麼問題，我好開心，可以跟小青峰當朋友。我有很多朋友，有小螃蟹、小海豚、小比目魚，但還沒有像小青峰一樣可以跟我說說話的呢。」

懷著跟自己相似的寂寞，眼前這傢伙正用無比快樂滿足的眼神看著自己。

「雖然姊姊們也都很疼我，不過本來人魚也就不多，跟我同年紀的也沒幾個，所以今天看到小青峰的時候原本以為是年輕的人魚，很想要找你認識認識呢。」

但那眼神起初跟自己一樣，有些遲疑、有些試探，但比起自己，黃瀨更多的是純粹的坦率。

「所以小青峰願意跟我做朋友，我真的很高興。」

看黃瀨簡直樂得要飛起來一樣，青峰聳肩笑了笑，探手揉著黃瀨的頭髮，果真與想像中一樣毛躁，卻相當軟。

假的又如何、真的又如何，當下這雙簡單到不行的眼睛，他願意相信。

「喂，你的貝殼剛剛一撒全都飄走了，這樣行嗎？」

「真的嗎？糟糕，飄遠了可就找不到了。」黃瀨拚了命往海面上撈，卻依依不捨回過頭。

「你明天還會過來嗎？小青峰。」

等著青峰點了頭，又展開笑容揮著手。

「那我們明天再見囉，我先走了。」

沒怎麼看清他是怎麼下去的，只聽見撲通一聲，黃瀨就沒了人影。

青峰隱約看見還有幾塊小片的貝殼在水上飄，或是，那只是波浪浮動的錯覺罷了。

他今天遇見了條人魚，還說跟他要做了朋友，要不是自己在作夢，就是腦袋壞了。

但青峰非常意外，默默撿了一整個口袋的貝殼，回原路看，那傢伙還在。

「忘了跟他說，剛才是他自己跳上岸來的。」

看著平靜又白潔的海面，青峰喃喃自語。

 

『原來這片大海上，確實有自己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