頻繁中的平凡

黒子のバスケ──青黃 2014.05.27 這什麼肉麻的標題☺

若之後沒有力氣的話，這就當作提前的68賀好了；；
可以視為《單人枕頭》的前情，這兩人複雜的程度寫到一半趴在棉被裡哭哭再繼續www
很努力想表達黃瀨給我那種飄浮不定的感覺，不知道青峰能不能好好抓住呢
如果有對於這對笨情侶的回饋的話太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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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下了場悶熱的雨，傍晚踏在水窪裡的自主練習，搞得運動鞋一塌糊塗。但青峰大輝沒放太多心在那雙舊鞋上，倒是桃井五月發來的訊惹得心上發癢。

『阿大，小黃跟我說他發了幾天燒，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人困擾的事情啊！』

「哈？什麼事啊！」看著跳在手機屏幕上的即時訊息，青峰不禁張大了嘴，覺得有苦說不出。

五月的語氣似乎是自己真做出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前幾天的訊才諄諄教誨要做好準備功課，別把人給玩疼了，卻壓根不知道他交往的對象已有整整兩個星期沒見到面，何來『困擾的事』與讓人『發燒的原因』。縱使桃井沒有明說，那種性意味濃厚的比喻引人疑竇。

但讓青峰氣悶的不是這種程度的調侃，而是這封訊底下含有的其他意義。若黃瀨撇除自己，那張聒噪的嘴連遠在天邊的五月都抱怨到了，就是不告訴自己，既然受涼的原因跟自己沒干係，就鐵定是黃瀨涼太又幹了什麼明知故犯的蠢事。

腳步沉重一步步從學校跑回租賃的小房，太陽曬得背後暖暖的，卻在下山後瞬時發寒，若不是身子跑得熱，一顆心也放在那頭，還真可能會被入春的詭異天氣陰了一道，不知道黃瀨是不是也是因此著了寒。

褲袋的手機隨著步伐一跳一跳的很不方便，但總希望那人至少打個電話過來，能夠隨時接到，一通也好。

「我回來了。」

隨口對著無人的房間喊，卻意外地發現門把鬆動，一副是被打開的樣子，搔搔頭，順手鎖上後，看著整地的猙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邊一件外套、那邊一個背包，沒看清還真以為糟了小偷，但這小偷倒是把自己的東西留了整個客廳。

青峰心知肚明，東翻翻西找找，果真在自己大開的房內找到一窩滾在被子裡的大孩子，裹在裡頭只露出一顆金毛腦袋，真怕人給悶死了，拉開被子一點，看到黃瀨皺得一臉痛苦，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

「喂喂！」

拍了拍對方的臉，一點沒有動靜的樣子。「既然來了就說一聲吧！」

看著整個人睡得昏，青峰只好先把衣服換下沖個澡，正好全身痠痛加諸桃井的訊息太過刺耳，他自己也累得有點想睡，面對眼前的病人模樣這筆帳等到人起來了再算算。

『我根本連碰都沒沒碰過他，哪來的困擾事情。』

在外頭洗衣籃旁的手機，躺著一則傳出去的訊息，透露著青峰恬淡生活中的無奈與平淡。

將頭髮大概用毛巾擦了乾，赤裸著臂膀只穿了件家居褲，才沒幾下就聽到外頭又下起雨的聲音，寒意從縫隙鑽了進來，怕噴上了桌子又噴上了那腦袋，一手把房內的窗戶關得緊實，倒了兩杯水，一手喝掉一杯，另一杯放在床頭櫃上，這才輕手把人架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嗯.....。」悶吭了一聲，頭往腿根蹭了下，就又沒有動靜了。青峰好氣又好笑，看他不知要睡還是要醒，摸著對方的後背倒是整面汗，穿著汗濕的襯衫睡覺不是個好法子。

「門都沒關，不怕別人闖空門偷襲啊？」用手背幫著抹掉他滿臉的汗，靠近看著長長的睫毛，跟手下滑嫩的皮膚，以及平穩的氣息，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很是單純。

一次一顆，釦子一粒粒解開，露出裡頭簡直是濕透的衛生衣，緊貼著身體看似尺寸更小了些。青峰皺了眉頭，把人放倒在自己的肩膀，兩手拉著內衣很難脫去，動靜頗大下人總算被自己弄醒了。

「嗯......誰？」

頭在自己頸間轉轉，像隻狗兒般嗅嗅，一陣子湊聞滿意了放軟聲音說道，「啊啊，是小青峰啊！」

「對對，是小青峰。」故意加重尾音，大力拍了他的大腿一下，「麻煩小黃瀨行行好，幫忙換件衣服行嗎？」

「小青峰......熱......。」回應青峰的問題，身子努力扭動，雙手舉高讓青峰幫著自己將衣服褪去，成了一團不成樣子的皺褶被扔在一旁。

「褲子你自己脫。」看黃瀨能自己坐起，把人丟著，將水杯拿來碰碰他的嘴示意喝下去。

「小青峰變態......。」話說得調戲卻有氣無力的，嘴巴張開一些，縱使青峰的動作輕，還是有些水順著嘴角漏了出來，流到下巴與脖頸。

「我說褲子。聽見了嗎？褲――子――。」在黃瀨耳邊仔細地說，逗得黃瀨咯咯咯地笑，擱開杯子不喝了，跪在床舖上就爽快地打開褲頭、拉開拉鍊，讓牛仔褲垮在自己的腿上。

「脫不下來。」兩眼汪汪地看著青峰，伸出雙手像是討著擁抱般舉著。「幫我。」

「你別太超過，自己脫。」擺手不理會，打開衣櫥找出一套寬鬆的睡衣，曬好晾好還加了香噴噴的柔軟精，是黃瀨留在他這的花俏款式。

「小青峰欺負人。」鼻音濃厚軟軟的，賭氣般把褲子踢下，一團就往青峰的方向丟，被皮帶金屬打到了真有些疼，撿起來往一邊放，等等一起洗好。然後見到黃瀨鑽進被子裡背過身來打定是不理人了。

青峰插手頓了頓，戳了黃瀨裸露的肩膀，只得到被反手拍掉的回應。

『又來了......。』

想來就來，想去就去。心情好上了抱著阿哲一口一聲「小黑子」的叫，氣悶了就沉默著給人臉色看，難過了眼淚撲簌簌地掉卻不許人隨便安慰，開心了又跳又叫像個孩子般跟自己打趣。

病了的黃瀨就像是這些所有性格的綜合體，時時刻刻表現著自己熟悉與不熟悉的黃瀨涼太，卻又似是吃定自己僅在自己面前大肆放誕著。

每個人都說黃瀨跟了自己肯定是吃虧了，尤其五月大驚小怪地高頻說著『阿大那個壞脾氣真虧小黃你忍受得了！』讓黃瀨跟著一起直點頭說道『沒錯小桃妳真懂我。』邊賊嘻嘻地看著自己困窘的反應。

孰不知黃瀨的冷熱無常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應付得來的，連告白這檔事，也是自己執著強調了三次，直接當作忽視了兩次，看著自己快要耐不住性子了，才臉色泛著紅說著「謝謝你，小青峰。」

要不是接下來有著勇氣聽完自己問的「你願意跟我交往嗎？」不然青峰真以為這次肯定是被狠狠甩掉。

黃瀨眼神飄忽，在午後斜陽下的無人球場，呢喃小聲說著「嗯」，然後沒有掙脫自己向前握住他的雙手，來了一個連國中生都嫌溫吞的第一次的吻。

但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就此改變，甫進入不同大學的兩人，雖然地理距離比起高中來得近了些，黃瀨不與自己聯絡的日子就是這麼平常，不像是別人揣測的刻板印象，青峰有的是主動打訊息過去，但碰過一次兩次鼻子灰後，自己也不怎麼拉得下臉非要讓說著「工作很忙」的戀人在休息日陪著自己不可，他當作自己成熟地等待黃瀨想起自己。

強硬地牽手、強硬地接吻、強硬地觸摸，若不施加一些強迫黃瀨那顆頭是絕對不會點的。但在最後一條防線倒是決絕表示著『不』，一副若青峰硬來他就會跟自己拚命的樣子，不許碰不准摸不能更進一步。

──這可真讓青峰鬱悶死了。

但他能跟誰說去，所有人都是黃瀨花言巧語下的信徒，在黃瀨栩栩如生的故事裡，自己生得黑就是罪大惡極的壞人。

『叮咚！』

放在櫃上的手機震了一下，青峰拾起來，瞇著眼睛讀著對於房內嫌太過明亮的屏幕，來自桃井五月。

『所以小黃沒有跟你說嗎？你們兩個可能要好好溝通喔！在我看來，小黃他......。』

沒有將訊息按開，所以只讀到顯示屏的一半。但他沒有情緒去看桃井引人入勝的分析條例，反正還不是得到黃瀨他有意無意疏遠自己的結論，這不用明講自己也略知一二，只顯得自己這個先告白的傢伙有點好笑，偏偏又沒有什麼理由對黃瀨生氣，青峰就這麼放任自己進入了亂糟糟的煩躁中。

『叮咚！』

原本暗了的屏幕又震了一下，是桃井連續的訊息，瞥了一下，一字一句打進自己心坎裡。

『阿大，你認為怎麼樣才算是情侶呢？』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青峰傻在赤裸裸的事實面前，發現從頭到尾先違規的根本就是黃瀨涼太，答允要與自己交往的對象反倒像是個局外人，看著自己陷入情感的糾結中掩嘴笑著，就像是......拿自己作樂一樣。

想到這裡，一股寒意從尾椎鑽上腦袋，這相當像是黃瀨會做出的事情，他忽略了黃瀨從未對自己示愛這回事，他不是沒有看過黃瀨怎麼狠心對不屑一顧的人直接無視，但他不願意相信自己在黃瀨眼中不過是一位稀鬆平常。

僵硬地看著依舊躺在自己床上的黃瀨背影，也不知道是真睡去了還是假醒著，頓時黃瀨在自己眼中變成一個心機重重的危險人物，而不是上秒軟綿綿撒嬌的小情人。

不禁覺得有些鼻酸，眼角濕濕的，心頭苦苦的，喉頭乾乾的。這些都是僅在黃瀨涼太面前初有的反應，無論是告白那天被自己抓皺的外套衣角，還是看見黃瀨點頭瞬間湧上的興奮衝動，或是每一個下意識等著黃瀨簡訊而發燙的手機的晚上，他在沒有開燈的沙發上，抱著自己的膝蓋想不通自己哪裡做錯了。

自己比自己想像的還執著，比自己想像的陷得還深。若讓五月或是阿哲他們見到自己現在這個無能模樣，一定會驚訝地張大嘴巴看著稱霸球場的青峰大輝有顆這麼脆弱的心，只因為想著自己喜歡的對象可能是故意不回自己電話。

「哈啾！」

比自己稍高的音調打破了沉悶的氣氛，黃瀨露在被子外頭的肩膀抖了一下，眼睛從棉被上緣露出一點點偷看著自己，對上自己的眼神後趕緊瞥過，故作惱怒地回頭過去。

這才想到抱著睡衣的自己本是要給黃瀨換衣服的，把人晾著就給忘了，這下可能是更加著涼了，青峰打著額頭暗罵自己的冒失。

『黃瀨，就是自己所認識的黃瀨。』

喜怒無常的，高傲嗔嘆的，銳利野性的，聒噪黏人的，要說上自己喜歡哪一個黃瀨涼太，也說不上來......，但他肯定自己想要看見更多的黃瀨涼太。

黃瀨天生具有一種讓人看著他的魅力，在鎂光燈前自信而閃閃發光，對著任何人一笑都是讓心懸在那邊，不由自主想要跟著他走，試圖再窺探哪一個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或是哪一面才是深深愛著自己的。

他不能否認，起初是因為黃瀨的漂亮臉孔引人注目，白皙的皮膚蒙上一層汗煞了不少眼光，卻是不屈不撓，看進眼睛般灼熱的、深切的追著自己的眼神讓人移不開目光，連一向正經的綠間也推著鏡框說『那傢伙還真喜歡你啊！』

被這麼漂亮的人喜歡而沾沾自喜，而自己似乎也有這麼一點喜歡那像狗兒的個性，對自己的推崇滿足了青春期的虛榮心，再大一點發現這成了一種更依賴性的情感，更有著像小時候用樹枝掏著泥丘上的洞想要再撈些東西的滿滿好奇心。

黃瀨這人太過神秘，總能滿足自己想要的，與不想要的。更因為發現自己因著對方而改變認識自己的方式，一點一滴覺得奇妙。

想到這裡，心又一軟，覺得先把人圈為交往關係的總該要負點責任，要是黃瀨說在自己旁邊感到不快，說什麼也不會原諒那個讓他皺起眉頭的自己。

看著不知不覺這麼喜歡的對象蜷縮在被子裡似乎冷的樣子，青峰撩起一個角也鑽了進去，大大的被子蓋過兩人的頭，他直接用只穿了件短褲的腳去蹭黃瀨的腳。

黃瀨一腳踹了回來，洩露了他醒著的事實，卻沒平時有力，青峰把人壓住圈在自己懷裡，胸膛貼著微彎的背，黃瀨的髮絲搔著自己的鼻子，青峰握著這溫度很是滿足地閉上了眼睛，他們倆還沒這麼親密過。

對方不耐地動了動，青峰的腳又蹭了黃瀨的幾下，小聲說，「別鬧，發燒就多喝水睡覺。」

「小青峰。」聲音在近處傳來，幾近氣音，「我要穿衣服。」

「剛才要給你穿的，你自己脾氣壞。」意料之內把聽到關鍵字而掙扎的身子抱得更緊，青峰將臉埋入他的頭髮內，多的是從國中時代勾肩搭背起就一直聞到的安心味道，讓人情不自禁。

青峰按耐不住，明明，明明有信心這人也是喜歡自己的，怎麼事情會搞成這樣。

他嘆了一口長氣，在黃瀨耳邊說道。

「黃瀨，我喜歡你。」

在密閉的布料內，空氣異常凝滯，兩個身子互相抵著，這聲音停留在整床被子裡縈繞不去，外頭的雨越下越大，打著窗框滴滴答答卻沒有蓋住青峰那滿溢出來的溫柔，

『滴滴答答。』

青峰的房裡似乎有兩只鬧鐘，一個黃色的，一個藍色的，成雙成對從某家知名家居店週年慶贈回來的，配色正是那經典的一黃一藍。但記得青峰鬧鈴是設手機的，不按鬧鐘的。滴答聲音也不是來自時鐘，而是來自這場大雨，漏出一點點被打濕發酵的青草味跟滿屋少少的霉味。

黃瀨覺得自己的體溫因為青峰的溫度而顯得更高，發過汗的身體殘存一些皮膚的味道，被這樣單抱著有些尷尬，就跟幾乎沒穿什麼衣服的情侶蓋棉被純聊天一樣，一定是某個人有性功能障礙，他相信自己沒有，而沒問過青峰有沒有。

他試圖擱開青峰放在自己腰際的手卻沒有效果，青峰的體溫很熱，太熱了。

聽著青峰在自己耳邊，用細緻綿長的語氣說『喜歡』，黃瀨的腦袋早就暈得沒有空閒放下其他東西，只知道理智上還是不想讓青峰靠得太近。

頸側傳來濕滑的觸感，青峰用舌頭細細舔舐，然後用牙齒輕咬，嘴唇吮著，執拗地躲不開。

感受到青峰的手逐漸下滑，從安份守己的腰落到有些危險的腹部，大手緊貼自己的內褲上緣，隨著彼此的呼吸一起一伏，黃瀨不敢亂動，卻又覺得舒服，這個姿勢像是在母親的懷中那樣令人舒適。

然後青峰的小指勾起褲緣的鬆緊帶，鑽入隱密的部位，捲入自己不多的細毛當中，卻不帶有情慾意味的，只是把手貼在那邊，捂得脆弱的肚腹溫暖，還有些癢癢的。

「好了，穿完衣服再睡。」

青峰的頭離開自己的後頸，感覺那處已經被吮出一道紅痕，眼看青峰就要抽回他的手，撩開這個掩蓋兩人世界的薄被，黃瀨無意識用上兩手壓住青峰的手，然後才發現不對勁，趕緊放開。

「怎麼了？」青峰的聲音又出現在自己耳側，輕柔地說道。

「沒......沒事。」黃瀨主動推開他的手，翻過身來正對著青峰，才見到他始終睜大眼睛瞧著自己，在相當微弱的光線下閃著一點點的光，被看得執著，黃瀨想逃離這份濃烈的情感想翻開棉被。「說好要換衣服的......。」

這次換是青峰抓住自己的手腕，拉到他的嘴唇那，一根根親吻，從手背、指節到指尖，從小指、無名指到姆指，說話吐出的氣息噴在自己手掌心。

「好好說，這次不讓你敷衍過去。」

黃瀨勇敢對上他那質疑的眼神，吞了口口水，扯開一個笑容，「沒事啊，小青峰，剛才只是怕冷而已......先說好，想做色色的事情不行喔！」

「我不會做的，在你點頭之前我是不會做的。」

聲音堅定地打破黃瀨營造出來的逗趣氣氛，青峰依舊看著自己慌亂的眼睛。

「但你得好好說，我們是情侶，為什麼不行。」

「沒有......我只是......。」

還沒說完就被青峰給打斷，他相當急促地說下去。

「你跟我說，為什麼你總不跟我聯絡，明明連五月、阿哲他們都知道的小事，你卻不告訴我。我並不是沒有傳訊息給你，我知道你很忙，也怕打擾到你，但連你生病了也是由別人告訴我，五月還質問我說怎麼沒有好好照顧你......混帳，我壓根不知道這件事情。」

黃瀨第一次見到青峰用這麼緊湊而有些顫抖的聲音對自己說話，就像是，就像是......。

「不......我......。」 話卡在喉嚨那邊，被青峰越來越大聲的話語壓過的還有自己存著的一丁點矜持，他完全抵擋不了在自己面前，青峰現下的表情。

「拜託......別這樣，別搞得好像只有我一個人一直看著你一樣這樣傻，我只不過......不過想要多知道你一些，跟你在一起也不是真要做些什麼事情不可，我也真的不想要強求你跟我待在一起，但你知道我看到你病成這樣就是不跟我說有多......。」

青峰的話停在哽咽中，他將他的手腕拉到他的胸口，按在左胸上，青峰心跳得很快，聲音卻是這麼狼狽。

「......我有多心疼你，黃瀨。」

――就像是青峰他，用整個生命去愛自己一樣。

在自己面前，他看到青峰如此深情，又這麼哀痛欲絕的一面。

『誰？是誰？是誰讓小青峰露出這樣的表情？』

而青峰狠狠擁抱自己的那一瞬間，他才朦朧地感受到讓青峰崩解在那頭的人......是自己。

面對這麼濃烈的愛，被沖刷得看不到前面，只能同樣擁抱著對方，手指在他的後背亂抓著找不到著力點，只好把人更朝自己這頭按著，青峰有幾滴看不見的眼淚滑進自己的頭髮裡，熱熱的，但到自己耳邊就冷卻下來。

「小青峰，對不起。」

已經沒有任何言語可以表達自己內心的衝擊，他知道青峰不懂，不懂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去喜歡這個擁抱自己的男人。

從起初無法克制的憧憬，到陷入自我厭惡的質疑，他原想著自己的人生因這個男孩而燦爛，同時又因為這種無法定義的情愫而貶低高尚的友誼，一等一的交換，很是公平。若想要永遠待在這個令人安心的人身邊，他所能選擇的路是帶著笑沉默，反正自己從未想過有任何交往的可能性，沒什麼好吃虧的。

然後意外地發現兩人的關係並沒有隨著距離的隔閡而疏遠，他在球場上狂熱看著自己，自己也如初生之犢回瞪著，明知道沒有勝算卻拚了命似的去賭，又在心裡的某一塊，希望自己眼中的嚮往永遠都這麼強大，所以才說要跨越矛盾，放棄憧憬。

既然輸在感情這塊，說什麼在球場這塊打死也要贏。

他咬著嘴唇看著青峰與自己對峙的眼神，看著青峰輸在與誠凜的那場比賽，看著青峰不斷地回望自己，然後那眼神不太對勁，跟照著鏡子去想著青峰的自己的眼神很像，一切似乎與原先預料的不太對勁，他說服自己只是點壓抑過度的錯覺。

『阿大偏心，就只對小黃這麼好！』

桃井五月無心的一句話打破這個僵局，偷瞄著青峰沒好氣的搔著頭――在他口是心非的時候總會這麼做――說著『哪有啊五月。』

然後有默契地也瞄向自己，視線就這樣對上了，那眼神怪不對勁，這真的不對勁。

直到，就是同一天的燦爛斜陽下，青峰對自己說『喜歡你。』

『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一股莫名的憤恨湧出，真實與虛幻倒在殘酷的事實面前，他的世界走偏了，視線有些模糊所以沒看清青峰的表情，想像他的表情要是多麼認真啊，就像是自小以來用那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孩......或是男孩們，高高在上無法觸及的青峰居然也跌入凡間，為了自己而低頭傾心，同是為了自己的臉龐，還是其他一些什麼東西，讓青峰願意捨身取義，甚至跨越了性別的界線，黃瀨不敢想像。

自此之後他從未正眼對上青峰的表情，因為他不忍心。

但就自己的心意來說哪有說『不』的餘地，太超脫現實的場景也無法讓他咬下心來說『好』，在青峰滿心緊張期待中，黃瀨只能答個不上不下的『嗯』。

他裝作自己不在乎青峰的手、擁抱與親吻，實際上是顫抖到連心都在發抖，跟自己接吻的青峰表情相當投入，睜開看了下青峰的眼睛又趕緊閉上，黃瀨告訴自己這是一場夢，夢醒了就會回歸真實，血淋淋的事實是總有一天他們會分開，既然會別離那為什麼自己會昏頭地答應要跟他交往。

『太可惡了。』

也太痛苦了，一定是青峰的感情太誠懇的緣故，黃瀨用盡一切想要逃掉，殊不知在自己點頭的那一刹那就逃不出青峰溫柔的手掌心裡。

黃瀨忍不住懷疑這種病態的愛是否生出了恨，讓他擔心受怕，乾脆就讓自己的形象再不堪一些。

他在青峰帶著試探的訊息上按了「我有工作」，在約好吃飯的前晚打上了「抱歉」，在他的擁抱之下說了「不」，一次又一次，反覆到連黃瀨自己懷疑要不是青峰的心是鐵打的，就是他的腦袋少根筋，但青峰仍然耐心地觸摸自己，偶爾一封「多穿衣服」或是「工作完早點睡」，讓縮在自己單人宿舍中滿懷愧疚地讀了一遍又一遍，眼睛發酸在發亮的螢幕上模糊了『小青峰』的字樣。

然後放任自己淋在近來的綿綿細雨中，惹上了一身燒，更無言面對這麼關心自己的情人。

「對不起，小青峰，對不起。」

把先前沒能好好擁抱的份量都加在上頭，跳針般唸著，黃瀨始終沒有成為一個好情人，因為他根本不認為自己值得成為最愛對象的情人。

還發著燒的額頭抵在青峰的脖子旁，有些喘不過氣來大口吸著氣，他完完全全感受到青峰的愛意，不是對著別人，正是對著自己，這份情感很燒，燒得嚇人。

這男人怎麼能把自己最後一絲尊嚴都奪去，這麼溫暖、這麼無可抵擋……說喜歡就喜歡，從來沒瞧過自己這幾年是用怎麼樣絕望的心情去凝視他的。

「小青峰，對不起。」

青峰箍在自己背後的手很緊，很真實。

如果他能選擇一次去相信，相信自己值得被愛，是否有可能。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你沒有做錯，黃瀨。」

按著他的頭，別讓自己丟人的一面被喜歡的人看見，臉上滑過很多淚水肯定是無地自容。

在黃瀨面前想要永遠都這麼帥氣，想要永遠都贏下去，想要他永遠看著自己別看著別人──這麼沉重的想法怎麼能說出口，所以不如給這個喜愛到處玩樂的男孩多一些自由。

可是青峰怕，他以為交往能讓彼此的關係延續更久，但黃瀨顯而易見的逃避像揮之不去的夢魘，他再也不好好看著自己，如以前般清澈、自然、爽朗而自己最喜歡他那樣開心地笑著。

是不是，是不是，黃瀨他……，這話一直存在心裡，怎麼也說不出口。

青峰的氣息哽在喉頭，再痛苦他也得問，再無法面對也得讓黃瀨再度笑得無心無肺。因為他喜歡他的理由太簡單了，只是喜歡他追著自己，笑得就像這是世界上最理所當然的事。

「你……喜歡我嗎？黃瀨？」

不敢去看黃瀨的表情，青峰躲在黃瀨的金色頭髮裡，鼻子蹭著舒服的後頸，在聽到回應前，或許這是這輩子最後的機會這麼做。

「哈？」黃瀨堵到有些鼻塞，聲音卡在鼻子裡不太清楚，但依稀辨別出這是一個問句。

「小青峰你在說什麼？再說一次？」

黃瀨的聲音疑惑地迷茫，青峰懵了，他小心翼翼地再問一次。

「我是問，黃瀨，你喜歡我嗎？」

一股力量推開自己，腦袋差點撞上他的下巴，混亂中被子被拉開了一角，冷空氣竄了進來，黃瀨不快地『嚶』了一聲，青峰趕緊再把棉被四個角壓得嚴實。

黃瀨看著自己，帶著滿眼睛的困惑看著自己，有點發紅的眼角蓋不住他像是過去回憶中的每一刻相當直接地看著自己。

有點按不住內心滿溢上來的情緒，青峰連抹去臉上的眼淚都忘了，新的推著舊的又流了下來，他顫抖著聲音再問了一次。

「黃瀨，你，喜歡我嗎？」

「小青峰你在說什麼傻話？」

黃瀨使出力氣捶了他的手臂，說實話，很疼。他的聲音相當有力，像是捍衛什麼東西一樣地奮不顧身，似乎發洩不了氣憤一次次打著青峰。

「為什麼說我沒有做錯，還問我喜不喜歡你！」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覺得不可思議，青峰大輝這個男人的思維令人無法理解。

「我放你鴿子、我不回你簡訊、我不許你碰我、我沒聽你的話、我跑去淋雨……，我做了這麼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你怎麼還說我沒有做錯！」

「居然……居然還說你喜歡我……還問我喜不喜歡你……這些不都做明白了嗎……。」

青峰屏息，看著黃瀨痛苦地凝視著自己，拍著自己的手已經無力地垂下。

「這是犯規嘛……犯規......小青峰太傻了……。」

眼淚刺得眼睛完全張不開，滿腦子嗡嗡響著青峰那句令人不可置信的蠢話。從國二那年一開始，就一步步放棄......他當然.......當然。

「要是不喜歡你的話......我怎麼會待在這裡......？」

像個大孩子一樣，黃瀨抓著自己的手臂『嗚啊啊』地嚎啕大哭，又是鼻涕又是眼淚，全部蹭在床單上。

終於卸下所有防備，他看見黃瀨獨一無二的一面，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黃瀨總是落在自己想像範圍外，想看他笑卻總在生氣或是哭泣，要不然就是跟著自己賭氣，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更開心一些。

剛把人擁近一些，黃瀨就不安地整個人貼上來，抽抽搭搭在自己的頭髮旁邊，不時一句兩句罵著自己『笨』，他也任著他這樣罵。

等到在自己懷裡哭到沒有力氣，只剩下外頭大雨淅瀝淅瀝的聲響，跟黃瀨抽鼻子的聲音，青峰揉著他的頭髮，細細地問。

「怎麼跑去淋雨呢？」

「我不想撐雨傘。」帶著鼻音黃瀨這麼說。

「為什麼不收我訊息呢？」

「我會一直看手機，像個笨蛋一樣。」隨手拉張衛生紙，遞給黃瀨大力地蹭鼻子。

「那為什麼放我鴿子呢？」

「跟小青峰出去太累人了。」幫著黃瀨把那團衛生紙隨便丟到櫃子上。

「為什麼不讓我碰你呢？」別有意味地，青峰用自己的大腿碰了下黃瀨的。

「我……我的心臟會壞掉的。」

黃瀨小聲地說，氣息不順還打了個嗝，頭往下埋到了黑暗裡面。

青峰小力地按摩他的腦袋，感受兩人碰觸在一起全身熱呼呼的滿足感。

「如果你不想撐雨傘的話，我跟你一起撐；如果不想一直看著手機的話，我就留語音；如果出去太累了，我可以待在你宿舍裡……。」

壓低了聲音，貼在黃瀨的耳廓邊說。

「如果你心臟會壞掉的話……我會更溫柔一點。」

感覺黃瀨身子抖了一下，青峰真的想要時時刻刻都將他抱得緊緊的。

「所以，你喜歡我嗎？黃瀨。」

「討厭。」悶悶地回了一句。「最討厭。」

「那我可以再更喜歡你一點嗎？黃瀨。」

「不可以。」

把自己這頭的棉被大手一揮，捲起的風讓黃瀨起了雞皮疙瘩，驚叫了一聲把青峰的爸爸媽媽一起罵進去，然後將被子全數壓在黃瀨身上。

拿過一條浴巾，鋪在剛才黃瀨流的整塊水漬上頭，拍拍黃瀨的屁股讓他起來好弄得平整，才又拿了紙巾幫他擦乾淨整臉，無視黃瀨的叫嚷，將剛才那套睡衣套上他的金黃色腦袋，以及一次一條腿塞進柔軟的睡褲裡面，這才停手。

把棉被好生蓋好，青峰讓黃瀨再配點退燒藥喝了水，坐在床緣邊，看著黃瀨抓著棉被的指節有些發白，琥珀色的眼睛相當憤怒地瞪著自己。撥開他的金色瀏海，親了一口。

「你這個小淘氣。」

不管黃瀨為了這個詭異的稱呼跳了起來，差點沒爬起床來跟自己拚命，用上了兩隻手一條腿才把人壓好在床上，青峰滿臉笑意。

「我只好再更喜歡你一點了。」

「你滾！」

當過了一陣子後，黃瀨才瞭解，憧憬是離理解最遙遠的距離，但愛情是彼此再一次歸零，青峰大輝踏過一切荊棘滿不在乎自己是男是女、生得好看還是臭著臉壞。

『你不過只是只黃瀨。』

這句話說得直接卻令人心安。他總是這樣對自己說，然後笑得一臉純真，拿著砸到自己的那顆球連聲說了幾次對不起。

當過了一陣子後，青峰才發現，黃瀨的心思複雜到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更別說有些原因是他明知執拗地不想聽，他只能不斷說著喜歡你、喜歡你，還是喜歡你。

『嗯。』

黃瀨搖著頭卻回答著肯定，然後別過視線不肯看向自己，臉卻透著一些彆扭的痕跡，看來離黃瀨願意正視這件事實還需要一點時間的累積。

『叮咚。』

在沒有開燈的房間，滾在被窩裡，量過體溫還算良好的狀況下，青峰細密地吻著黃瀨不肯罷手。

響在櫃上的手機，來自桃井五月。亮著三十秒就暗去的螢幕。

『阿大，你可以再強硬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