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Who are you?》吃素 / 實體書開箱－頻繁中的平凡

《Who are you?》吃素

關鍵字：年齡差 / 日久生情 / ~~直掰彎~~（？） / HE / 群像劇 / 28萬字。
40歲紳士渣男x28歲直率教師

看似清淡的開頭中間極盡調情，以為是部愛情劇卻一股腦把所有配角咬進來的環環相扣。
感謝這本書帶給我三個晚上的撩騷、心驚肉跳和很長很長的餘韻，好看、非常好看
──你是誰，我愛你愛得要死，但絕不俯首稱臣

中途寫了好幾則筆記，現在卻全扔了，很多複雜的情緒積在胸口，憋著氣隨著昨夜翻到最後一頁終於吁了出來。

先聊聊故事。
✎28歲的捲毛頭教師章心宥遇見了40歲的學生家長──荊尋，他溫文、他儒雅，對周遭每位釋出善意的人都能夠信手拈來地調情，光寒暄握手就將這隻蓬鬆的白羊圈在心裡。
在心宥那邊，圍繞著西五中學幾個小毛頭的青澀……
從荊尋那邊，則是中年人生的閱歷和他暴虐的本性……
──14走至28、28來到40，大家扮演各自的角色，問你是誰，挖剝出內裏的面貌，而我又是誰。

要說令人印象深刻的，第一個就是「節奏」。
起初開門見山，以為是都市情緣的套路時，就直接跟著心宥被荊尋那個賀爾蒙爆棚的渾球給套進去了。
太撩、太會、哀哀叫──荊尋太帥，是真壞男人還拿他一點法子也沒有的帥
但途中不自覺燉起了溫煮青蛙，捧得高高煮得沸沸，覺得真的不行，太憋悶了，這什麼東西的時候！？
高速就猝不及防從第54章一路飆到結尾，連氣都不帶喘的，上秒才抹乾了眼淚，下秒眼眶又被逼紅了。
然後，給了個很踏實、很圓滿，要說沒有遺憾是不可能，但卻憑藉著角色的掙扎向前走的結局。

這接著也得提到故事的風格，頗有「單元劇」的味道。
很高興實體書將網路版的章節名都留下來了。

這裡說的單元，並不是指篇章間接續有所分割，而是指連載時的篇名非常漂亮，一語中的，在情感核心上有所揭露。
有時會吐槽已經到了劇透等級，卻總在實際閱讀時，產生“嘩──太厲害了吧原來作者要說的是這個”的驚嘆。
尤其從50幾章開始，從《一層窗戶紙》到《刀與酒》系列……捧著書連去上廁所也不甘願，就急著鬧著想讀完

再來當然是「角色性格」了。
講在前面，荊尋真的不是個好男人，男女私生活混亂，育有一女，兩方要素矛盾得讓人聯想到的道德淪喪，卻是一個都沒有，但仍提醒中間有些段落可能會感到血腥類的不適
其他角色也是如此，性情飽滿又衝突，各指涉了我們的學生、新鮮人、戀人抑或是那未知的中年。

而在我們被假象蒙蔽，渴求荊尋的安慰時，他卻漾著一絲快意，說。

“是的，一切都會過去，只是會以另一種方式。”
“會越來越難。”──第43章〈骯髒的心〉。

這是哪裡來的壞男人（咬牙切齒）
可是，這並不代表整個故事的基調是灰暗的，反之，它有許多鮮活的東西，幾乎都是心宥給的。

心宥用他的本心，告訴我們要直視自己喜歡的事物，那些束手綁腳的疑慮，只是為不敢失去所找的藉口
然後試問：喜歡是什麼？愛是什麼？婚姻是什麼？責任是什麼？
其實答案比預想中的簡單很多，心宥會眨巴著他的眼睛，頂著小捲頭，說他想做的事，他的感覺，他的出乎意料。

再問，那我們真的敢這麼直率嗎。
人會為了與自己相斥的神秘感神魂顛倒，守著醜陋的渴愛傷害許多愛我們的人。
包含兒女、親人、伴侶，學生、恩師、同儕和摯友……
打算魚死網破，還是敷衍塞責，每一件小事，每一種是非。
這些，在故事裡都提到了。

想體會一見鍾情，徹底地愛上一人，再與對方的生活交錯給出顫抖的承諾的話。
讀一讀《Who are you?》吧。

以下分享閱讀中途的雜感，包含多數，還請留意。

實在是有太多想說的了，忍不住在閱讀過程中就拋了出來。
像是心宥的心動，或是結尾的絕地反轉。
但要問我讀完後第一個想提的，卻是胡閱顏和石飛

這兩位都是配角，胡閱顏代表的是愛了荊尋20來年離不開的摯友，而石飛則是尚未與心宥曖昧前就抽身而出的好友。
我們總在某些時期，不自覺喜歡上了與自己最親近的那個人，形影不離、相知相惜，但這不一定能夠發展為愛情。
兩種遺憾，兩種不同的結局……

其中，胡閱顏的糾結真的讓人很痛。

“你讓我以為我是跟你最親密的同性，讓我以為你只要對男人產生哪怕一點興趣第一個考慮的肯定是我……”──第55章〈一層窗戶紙〉。

但這是真的嗎？有可能實現嗎？
誠如舒月涼曾在第66章說的。

“那些沒有量化但客觀存在的標準，通常只是為了減少被指責的機率。”

求愛不成，被對方長年溫柔包容、定位為「特殊」摯友的結果就是：拿性向作為拒絕的擋箭牌。

因為荊尋是直男所以他無法接受我。
都結婚生子了，離婚後還是只有我陪著他，我放不下他一個人。
看，他與我一起創業、手裡有我家的備用鑰匙，還總開玩笑說和我發生關係無妨，如果我不是一個男人，我就能成為他的伴侶。

這些，被胡閱顏描述為「肥皂泡」的東西，一舉被荊尋看章心宥的眼神給打破。
他有他認識荊尋多年嗎，他有看過他最脆弱的一面嗎，他有他愛他這麼久嗎。

上帝視角明知是個死局，卻能明白為什麼胡閱顏守著不放
荊尋給了他太多似有若無的希望，荊尋告訴他比前妻重要，比女兒重要，閱顏是他孤身在世上一人結合親人夥伴和摯友的價值。
只要有胡閱顏在，他就還是被愛著的；
但胡閱顏要的不是這個，他要的是排他佔有式的「愛情」，是那種沒有道理眼裡全只有對方的情感。

終於，荊尋放手了，他說了實話。
我需要你，但我不愛你，我就是佔了便宜但不付出的混帳。

“這麼多年來，荊尋身上覆蓋著的那層令他迷惑又神魂顛倒的氣息，仿佛終於被一陣寒風吹得無影無蹤。”
“我對你的愛，有一個明確的終結了。”──第74章〈你，是誰？〉

荊尋學習面對會被好友討厭的勇氣，而閱顏也能醒了。
然而，這長達20來年，我愛你讓你有恃無恐，你任性讓我更放不了手的惡性循環，光想像，就夠疼的了……

對比下來，篇幅不多的石飛，就用另一種（更健康的？）方式與心宥和平共處。
他們在還沒有濃烈地分不開前，就警覺地退後淡去，石飛還是喜歡心宥，但就只停留在喜歡而已。
他以好友的身分替他留下後路，建議人生的方向，祝福他在自己沒打算走的艱辛道路上，能夠一路順遂。

對於這段來不及發展的未知，心宥自己下了結論。
“他跟石飛之間誰都沒搞清楚也沒有挑明的模糊情感，也許停留在那個階段就是最好的方式。”
“章心宥很感謝那段情感，在遇到荊尋以後，它讓自己坦然地接受了對另一個同性的愛情。”──第78章〈我是章心宥〉。
沒有白做工的遺憾，沒有無謂培養的情誼，作者似乎在說，我們所經歷的每一件事情，都將回饋給自己下一段更美好的感情

再來，想提提的是故事裡不同角色的「愛」的索求。
荊尋的愛最深刻也最複雜，隨著故事進展，越來越弄不清他到底是專一還是花心，是暴戾還是柔情。
但我猜，他想要的就是一個「家庭」。
而這又要從他對於家庭的嚮往是什麼看起。

荊尋的家，是無止盡的付出，是父親母親責任的表徵，是可以坦然接受他人的愛，再竭盡所能愛回去的場域。
其中，要能抵擋住這樣愛的伴侶，就得擁有「自我」的本質，不隨波逐流，不因他的蠱惑搖擺。
這也是荊尋他自己，或是閔竟、寇文義或胡閱顏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舒月涼和章心宥可以，除卻愛情，他們都能夠相對客觀決定自己的人生，輕易放手掉自己最渴望的事物。
──這種決斷讓人心生嚮往。

然而，月涼和心宥兩人不同的在於，月涼更獨立，又恰與荊尋在最稚嫩的時光相遇，以及雖然故事沒有明說，但從她的處事猜想，舒月涼興許也是出身於一個成員連結沒這麼強烈的家族。
於是，他們倆都不知道理想的家庭要追求什麼，荊尋要的是什麼，僅憑月涼一人抵擋不住，後面亦沒有親友支撐，二人溝通無果，協議離婚。

章心宥卻不太一樣，他與父親母親、舅舅表哥，甚至是老家的狗兒，感情都好得不得了。
他可以揮霍既存的愛，用天真在職場上闖蕩，跌倒了有人罵有人心疼，呼呼秀秀後再爬起來一遍。
這讓荊尋形容心宥是「小燈芯」，看似微弱要熄滅的火，生生不息
在意圖靠近之餘，也引起了荊尋的不滿……

“這樣的內芯，荊尋很想據為己有——他想保護章心宥，卻同時產生了想要傷害他的衝動，想看他難過的樣子以滿足自己蠢蠢欲動的卑劣欲望。”──第38章〈三問〉。
“你擁有的東西太多了，把它們給我一點好不好？不不不，不要一點。全給我吧！”──第41章〈太多的突然〉。
“你的痛苦，難過，滑過臉頰的眼淚，一想到有一天它們也會為了我而存在，我就激動不已。”──第78章〈我是章心宥〉。

好變態啊，這是第一秒閃過的想法；
接著是興奮、滿足，徒手奪取又讓對方把這麼多的愛過渡給我的優越感。
分分鐘就是要走偏的節奏，但是心宥並沒有給荊尋這個機會。

他說，如果不能在一起的話，就分開吧
沒有什麼模糊地帶，沒有什麼好友以上戀人未滿，連偶爾吃頓飯都不行。
他說他的愛情很貪婪，就是那種唯你無他的自私愛情，他才做不了犧牲奉獻成全你什麼勞子的癖好。

“因為我沒辦法在你面前，喜歡你的同時又強迫自己不那麼喜歡你。”──第62章〈真正的理由〉。

這反倒讓荊尋懵了，這招竟然不行，人家胡閱顏可是死心塌地陪著他這麼多年啊。

荊尋好悶，他說他“總是愛上那些不聽你話的人”（第68章），可不正是不被他牽著鼻子走，才有機會索求他所要的那種「愛」嗎。
事實證明，章心宥能夠包容他的一切，能夠在他不對勁時指正他的缺失，卻絕對不會拿「離開他」做為任何氣話的理由。
而章心宥那吵鬧充滿關愛的家庭，在荊尋加入之後，也是他的了。
──你有「家」了，不是非要證明自己夠格才能成就的家，而是因為他們真的愛你，自然形成的家。

這時，當然也得提到舒星憶。
因為過於害怕失去，強迫自己當一個完美父親的疲憊，遠遠超過於親情本身時，荊尋造成了星憶的混亂。
在劇情尚未明瞭前，我們只能觀察到荊尋他對星憶不太上心，任她予取予求，比起關心更像是放任，隨後荊尋自己也承認……

“他自認為沒有那麼愛她，也不想當她的爸爸。”──第72章〈月夜緝凶〉。

我原以為這是什麼深櫃發言，還是變相的產後憂鬱症，但想了想，荊尋或許是不想被逼著與一個人產生「無法割裂的連結」。
讓其他人失望了，他還能一走了之；
但讓女兒厭惡了，卻是如影隨形，一生也賴不掉的恐懼。
所以，在接納章心宥的愛、對胡閱顏坦承，和有勇氣對女兒說“討厭我也沒關係”這點上，荊尋要跨越的是類似的問題。
──沒有你們的愛，我還是有價值，我可以活下去。

但與之相比，舒星憶的反應就直覺多了。
無論她再怎麼早熟，對父親的提問仍是“那你討厭我嗎？”（第76章），是因為我，你才跟媽媽離婚的嗎。
孩子哪裡有想這麼多，他們不希望被無故排斥，不懂為什麼父親對待自己的態度這麼微妙，但這並不是什麼「非要父母在一起我才會幸福」的套路，星憶想問的只有：是我的錯嗎。
並且在被綁架獲救的時候，撲進父親的懷裡嚎啕大哭。

後段與荊尋的爭執更是可愛，針對章心宥情歸何處就是不能許配給爛人爸爸這一點，兩人簡直鬥智鬥勇

“我還不知道你？對你有意思的誰都不放過，睡男人還不是早晚的事兒。”──第22章〈誰是雜種〉。
“全宇宙都可以成為他的狩獵對象。”──第65章〈從來沒有〉。

前者是丹姐說的，後者是舒月涼說的，無怪舒星憶對這位老爸一點信任也沒有。
而此刻滿不在乎和女兒爭寵的荊尋，也終於能恣意對所愛的人誠實了。

最後，要非常用力地讚美第72章〈月夜緝凶〉。
這章好看到我頻頻抽鼻子，覺得好怕，氣都卡在喉頭，看章心宥把單速車踩成藍色的燈火，從星憶餘光中飛出去的瞬間，眼淚直接飆出去，彷彿看見了心宥做為過於稱職的老師，從第一章到人生的最後一章。

“她不知道為什麼章心宥會剛好出現，她只知道她的老師沒有放棄她，無論數學課上，還是人生的黑夜中。”

正如心宥說的，他覺得國中教師是件了不起的大事，我們以為得過且過的工作，在學生眼裡，是佔據他們一生中最精華、最敏感也最燦爛的時段。
所以心宥不允許自己敷衍，他因擔負起這麼多的人生而感到壓力，卻也無比驕傲。
轉了個視角，從最喜歡那老師的星憶來看，只因為沒有放棄她的數學，就能帶給她這麼多、這麼多力量。

一旁一貫幼稚的吳英瑤也是，被舒星憶推出窗後，她就不斷地跑，不斷地跑。
不是為了比賽，不是為了誰的期待，在最恐懼的時候，她理解了「為自己而跑」的意義……

“她身邊沒有舒星憶了，除了自己的兩條腿，不再能倚仗任何東西。”
“這障礙物於你而言不過是訓練中的日常，發揮你最大的本事跑啊！”

眼淚撲簌簌流個不停，不知道是被劇情嚇的，還是知道這倆孩子將脫胎換骨怕的。

這是她們最接近死亡的瞬間，但這種驚嚇對於這個年紀來說太早了，平靜的校園時光將天翻地覆，她們不會再抱怨乏味，不會僅因喜歡的男孩子不喜歡我而煩惱。
短短的一章，就可以貫穿前後給出了這麼多東西，擦乾眼淚後，餘悸猶存

那大人又是什麼樣子呢。
有趣的是，就算是工作數年的心宥，也不足以體會到40歲成年人的躊躇。
故事裡，有一段說得很直白：

“在他二十出頭的時候，還有信心有勇氣，要脫離他厭惡的那個自己，要過他想要的生活，他邁出這一步並為之努力了十年──結果是，失敗了。”
“要讓他再一次踏出這一步，真的沒有那麼容易。”──第68章〈尋哥，再見〉。

40歲還是跟20歲不太一樣的，不是職稱、健康或社會角色的不同，而是缺乏了吸納新事物的「勇氣」和活力。
那這些勇氣是怎麼消失的呢，荊尋曾經這麼說。

“痛苦這種東西看起來各種各樣、有小有大，可是每當你遭遇比前一次更加痛苦的事情的時候，便會覺得：以前的那些都算得了什麼呢？“
“所以痛苦其實不是疊加的，而是覆蓋的。”──第43章〈骯髒的心〉。

他說，只要嘗試，就會不斷痛下去……不如放棄吧？

可是有句老話，努力不一定會成功，但不努力就一定不會成功。
比起「努力後還是沒成功」的不甘，還不如接受「我沒努力過所以不成功」的逃避，這是更多成年人的妥協之道。

《Who are you?》裡面，兩代教師、多個人的故事，有成熟的青年，也有稚氣的少女，不同的年歲會聚焦不同的章節。
我相信，再過幾年後，重讀一次，又會是截然不同的感觸吧